空心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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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8/22 16:31:00

双抢是这一辈子经历的最热的天里最累的活,而且持续时间也最长,长得让人发悚,长得到现在依然历历出现在我的记忆里!

每年的六月,是最热的天!树叶儿绿得发亮,蝉儿也在正午开始鸣叫,坐在家里都汗流不息,眼见着稻子黄澄澄一片就要成熟了!农民伯伯们心生喜悦,半年的辛勤劳作终于有所收获,而我们这些农家小孩却无奈又沮丧,最苦的最累的活却不能不做,无处可逃。要知道,一季的双抢下来,真的要累得晒得跟个黑猴似的,不死也要脱层皮!当然言死太过了,但脱层皮是绝对的!

虽然心里有些惧怕,但作为农家的儿女,是绝对不会逃避农活的!头一天,最具权威的家长会宣布:明天扮禾!就等于宣告了在暑期的我们不能睡早觉,也正式宣告漫长的双抢季正式来临,我们的苦逼的劳役生活马上开始!没有人会有半句反对,迟早是自己的活,认了!

而这之前的父母已经早就做好了大量的准备工作,买机油,整理扮桶,把扮桶从土墙的搁房梁上一层的所谓楼上取下来,检查上一季的镰刀还能不能用,又买了新的镰刀和草帽,草帽是每人一顶,当然我和姐姐每人有一顶可以旋转着收起来的白色的布料的太阳帽,仿佛比草帽要高级许多!戴起来显得白漂很多!

家家都用牛屎糊禾堂,黑糊糊的一大片,气味倒是不太难闻,甚至夹杂着牛吃草尚未完全褪去的青草香。这让我经常在想,牛也是吃草猪也是吃草,为什么猪屎的气味就那么难闻呢?大人将牛屎搅在粪桶里一瓢一瓢泼下去,泼在那带着些沙子的泥巴地上,顿时原本黄黄的土地糊糊的黑了脸,还发出哧哧的冒着热气的声音来回应被泼了屎的感觉,我们作状掩鼻而过,大人们则笑道:"莫怕莫怕,屎臭三分香呢"!

该做的事必须还得做!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母亲会挨个把我们叫起去割稻子!早晨,天是凉快的,稻子上却有着昨晚的露水,左手抓禾,右手拿镰刀,手起刀落,再一用力,一蔸稻子便刷的到了左手里,割了五六蔸,手里光握着拿不下,这时会把食指中指无名指也张开握禾,直到手里抓满一大把,握不下了,才把这一把稻子放地下,这是一手,一般大人两手成一首,半大小孩则是三手成一首了!

一日之计在于晨,每天早上,从五点开始到差不多八点吃早饭,我们几姊弟至少要割七八分田的稻子,这个时候妈妈跑到田陇边喊:吃饭了!我们匆匆收工,镰刀也不拿,就插在稻田的禾中间,匆匆回家在渠道边洗漱一番,挽起因为怕被禾苗割伤而捆扎到手腕的袖子,清洗清洗,又洗下脚趾丫中的烂泥,匆匆吃过饭,不待休息,又往田间走!好在家里离田里不是太远,最远的距离大约一刻钟,而最近的只有几分钟。这让我们大大节省了一些时间,吃个饭,叭拉几下,填满肚子,就赶紧的下田里干活去!为什么说双抢呢,抢就是抢时间!

早饭后首先是要把扮桶(也就是打谷机)给抬到田里去。父亲扛最重的一头,母亲扛轻的一头,为什么农村总是重男轻女,这个时候便明显的体现出来了!男人永远是有力量的象征!在农村,成年的男子唤作劳动力。像我的父亲,一米六几的个子,矮小精瘦,这个时候,家里所有的重活都是他一个人扛!父亲扛着带着滚轮和踏板的那一头扮桶走在前面,母亲扛着扮桶的另一头走在后面,我们则每人扛两块扮桶仓的木板走在最后面,当然还要有人挑着空箩筐,箩筐的一头要放大半桶茶水和一个盛茶用的瓷把缸。这当然会让扁担两头不平衡,这个时候只能用我们的大长臂来控制了。就这样一行人晃晃悠悠来到田边!

我和姐姐会提前跑过去把禾一手一手搬开,腾出一块放置扮桶的地方。父母抬着的扮桶到了,先是父亲放下重的一头,然后母亲的头伸了出来,她的头部一直被扮桶罩着的,真的不知怎么好走路,永远只能跟前面抬扮桶的父亲步伐一致!放下扮桶的父母揉了揉肩膀,让扮桶来了一个华丽转身,要开始安装桶仓了!仓是由四块木板组成,环环相扣,是用来保护稻谷脱穗的时候阻挡谷子不会飚出去的!装仓倒是简单,仓装好以后,我们便各就各位,割禾的割禾,扮禾的扮禾。打谷机点上机油以后,开始轰隆轰隆的作响了!

我家里有姐弟五人,最大的姐姐才十三四岁,是个割禾插田的好手。尽管年幼,她的做活的工夫基本勉强可以追得上能干的母亲了!收割的时候,她刷刷刷的飞快地舞动着镰刀,稻子便瞬间垂下头来,一把一把的栽在她手里!割稻是前行的,她可以从田的这头一直杀到田的那头而不用直起身来,一直刷刷刷的杀杀杀!当然最好的师傅是母亲,言传身教,自己带头!妹妹做农活有点慢,仿佛与她从小营养不良有关,而两个弟弟尚且五六岁,太过年幼,虽然也跟着下地干活,终究有些滥竽充数!这时候的我,因为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,自然自己觉得该做男孩子的事,上扮桶踩打谷机扮禾也就非常积极!雄纠纠气昂昂的踩着打谷机,看着谷粒因为滚轮的转动而脱落蹦到仓里,桶里,轰隆隆的打谷机仿佛在嘶喊:加油!加油!最开始全身是劲,打谷机踩得呜呜呜的响,一担谷很快就打好了!这时候,父亲会拿过箩筐来,用特制的松锄子将谷子扒拢过来,再用竹簸箕将谷粒装起盛到箩筐里,父亲要挑回家第一担谷子了。而我陡然发现脚下怎么一下子沉重了那么多,原来我终归还是力气小,在打谷机上一左一右并排站着的两个人,我只能算个助力的罢了,主劳动力依然是父母亲!

这个时候,母亲就会放下镰刀来接替父亲刚才扮禾的工作,这一来,打谷机又开始轰隆轰隆的呐喊了!父亲挑着一担一百五六十斤的谷子,先用扁担两端的扦子把箩筐上的绳子固定好,再佝下腰去,一伸腰,担子便在肩上了,他一百二十斤的汉子,却挑着一百六十斤的担子,一步一步的挑着往家走,这哪是谷子,而是他身上的千斤重担,对家庭对子女的沉重的责任和爱!(对不起朋友们,写到这里我突然就热泪盈框了!)

父亲挑着谷子回家,把谷子倒在禾堂里,家里留守的奶奶赶紧用竹笆子把谷子扒开。这个时候牛屎泥过的禾堂因为晒干了的缘故,已经没那么黑糊糊的了,甚至渗着一点白。为什么要泥禾堂呢,因为那时候禾堂全是泥巴,为了避免太多的砂粒掺杂到谷子里来,泥禾堂不失为一个好办法!奶奶把靶子将带着一点碎碎的禾苗的谷子扬子,然后用竹扫把来打扫,借助扫把轻轻的压下去再扫,便谷子是谷子苗是苗了。当然这第一次只能扫个大概,接下来还要用筛子筛一下,不能浪费这些辛苦打下来的粮食。然后再用一种木制的叫"板"的工具,将谷子扒拉成长长的一线,让太阳慢慢的将之晒干!当然这些农活我们都做过,相比在田里干活,这是比较简单轻松些了!

当父亲挑着空箩筐走到田里的时候,我们又已经打了一担谷子了。父亲的工作当然还是挑谷子回家。连续打了两担谷子已经让人气喘吁吁,满头大汗了。脚不停的走动,搂禾,踩打谷机,手要伸在距离滚轮差一丢丢的距离,距离近了怕被滚轮卷着手,远了谷子又脱不干净。这样的持续运动,让人筋疲力尽,手慢慢迟缓,脚也越来越无力,汗珠子像豆子一样的到处蹦了出来。可还是要坚持着,趁着上午天气还不是太热赶紧做事。每天的任务有很多,必须在三天之内收割完家里的五亩多地的稻子,拿母亲的话说:饭也在那里,菜也在那里!任务紧着呢!

中午,想要十二点收工几乎是不可能的,一般至少十二点半才回家!奶奶这时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摆在桌上了。饭也装好了凉在那里!我们照例在渠道里将手脚脸洗个干净,帽子也摘了下来,衣服全是湿的,几乎没有干纱,可以拧出水来!头发也是湿成一绺绺的趴在头皮上!感谢村子里有个水库,每当农忙季节水库便放满一渠道的水,清澈而流动,人的疲惫仿佛可以被水流洗去!

饭菜是除了过大年大节的最好的饭菜。桌子上会惊现肥嘟嘟的肉肉的身影!有时候是一份辣椒炒肉,有时候是五花肉炖汤。肉汤像个水库,上面浮了一层五花肉的薄片,肥肥的,不管三七二十一,捞上来就吃!当然还有豆角丝瓜空心菜等等,这个时候只能是配菜了,我已忘记当时看见肉肉会不会馋到眼睛发光,但我记得这肥厚的猪肉真的给我们加了油,让我们下午有力气干活了!

吃过饭后,太阳正烈,强劳力让人有些疲惫,这时会扯过床上的竹垫子铺在泥巴的地上,或者在家里的竹铺上美美睡个午觉!疲惫很快袭来,睡眠也很快袭来,睡得正酣,就又会被叫醒,要出工了,"太阳会落山了,还不去做事,会散夜工呢"!父母尽管不忍心叫醒我们,但看着别人家早就上工了,也就只能催促我们!其实我家父母算是比较宽容的,别人家孩子有的两点就出去做事了,而我们家一般三点才算正式开工,开启下午的工作!

而六月的三点,太阳正炽烈的肆无忌惮的烘烤着大地,绿叶被照得发出反光,有点烈眼睛,大地是滚烫的,一层一层的热浪袭来,没有一丝丝的风,植物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,连叶子都不曾轻微的抖动!我们会用一条毛巾打得湿湿的从头上罩下来,遮住两边的耳朵,一方面防暴晒,另一方面又可以擦汗!及至走到田里,已是汗流浃背!重复上午的动作,割禾,扮禾,有时候有人想偷懒,就划一片禾田出来割完这块就可以休息,大家又争先恐后,唯恐自己休息时间比别人少!大姐的任务总是完成最快,但她会极具爱心的帮弟弟妹妹们的忙,到最后一块禾田割完,大家一块休息!

父亲又挑了几担谷回家了,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对他有些期待,因为按惯例下午奶奶会为我们准备"幺餐"!如果父亲远远走来,箩筐是反扣着的,表示什么也没有,不由得略有失望,期待父亲赶快送完这一担谷子回去。如果父亲的箩筐是两头挑着来的并且看出有些沉重,说明箩筐里有货。这货一般不是绿豆粥就是西瓜!我们可以中途休息了,坐在草堆上大口喝着奶奶熬得稀烂稀烂的绿豆粥,或者大口啃着西瓜,填饱了肚子又被催着该干活了!一般"幺餐"的时间在四点半至五点,五点以后,太阳慢慢收敛了它的炽热的光芒,天也慢慢凉快了,有时候,还会突然刮来一阵风,让人惊呼"比吃肉还舒服"!这时候,正是做事的好时光!

轰隆隆的声音响砌整个田野,家家户户基本都在扮禾,收割!汗水淋漓,干了又湿,湿透了又干,衣服上满是汗和泥,粘贴在身上!踩一阵打谷机把旁边的禾手扮完了就要拖一下桶!两个大人拉起打谷机的两只耳朵提起来,弟弟们在后面用力推动加油,重复类推!一丘田的禾终于慢慢割完了,天也渐渐要黑了,这个时候正是攒劲的时候!两个弟弟会分别站在打谷机两边帮忙用脚踩动滚轮,姐姐妹妹会把禾手搂过来,这时候,我和妈妈就幸福的用"动力"扮禾了!"动力"是后来出现的机器,也是农村有钱人家才可以买得起的玩艺,用了那机器,做事效率高很多倍,不用脚踩打谷机这么一点一点卖力的辛苦!

天黑了,我们一天的劳动任务也光荣的完成了,收工的时候,照例又是在渠道边洗涮涮,然后幸福的回家吃晚餐,洗澡,换下一大堆的泥巴衣服是奶奶明天上午的活,我们又生龙活虎,竟然还能玩游戏!

禾堂里堆着一天的劳动成果,一堆堆金黄的谷子被码成个小山,上面用各种拼接的塑料盖起来,又用笆、板、扫把、木头压在上面,以防晚风吹动,更是怕突然一场大雨!如果突然下雨,全家势必倾巢出动,拿的拿箩筐拿的拿簸箕,还有各色盆桶之类的工具,势必要全力挽救这禾堂里的稻谷!有时是虚惊一场,但搬谷子弄到一身痒兮兮的,只好又去渠道边洗洗了!

禾堂的空闲处父母会搬出竹铺睡椅让我们睡觉,看着星星,吹着晚风,父母给我们用蒲扇扑打着蚊子,嬉闹了一阵后很快我们就疲惫的睡去,父母把我们一个个抱进来,放在床上!浑然不觉,鼾声已起!

第二天一大早,我们又要重复前一天的工作,只是第一天还全是是劲,第二天就焉了,有时候还嚷着说腰痛!父母就会说:"嘎猫子(青蛙)冒颈,细伢子冒腰"!想到反正要做事,也就打起精神拼命干!三天工夫,自己家的稻谷收割完了!

如果以为收谷子的事这就完了,那就大错特错了,接下来,我们要去"兑牛工"!因为我们家没有牛,要去别人家用劳动力换牛来耕田!这还要关系特别好的好心人才会同意的,养牛一年,用牛一时,大部分人家的牛工是要算钱的!我和妈妈,姐姐帮别人家收割谷子,插田,才能换取这一季的牛工!我们真是三头牛啊!

而我的父亲活可多了,要把田里的草翻晒,挑回家,准备用作冬天的柴禾!要铲田埂,把田埂上长的杂草修个精光!要犁田,耙田!总总言之,活成了一头牛!

兑完牛工,有时候别人介绍,我们还会去用劳动力"包禾扮"!意即帮别人家收割稻谷,四十块钱一亩田!一天下来,可以收两亩,觉得很多钱了,学费有着落了!

有时候我们散个早工,看到邻居家或者叔叔伯伯家还在忙,我们也会主动去帮忙,不吝自己的劳动力!那个时候的农村人,都是这么做的,互相帮助!

稻草挑完了,谷子也晒好进仓了,田也犁好了,双抢的第二抢就来了!

第一抢是抢收割,第二抢是抢插田!

其实我的心里是很惧怕插田的,倒不是怕累,而是惧怕那种叫蚂蟥的软体动物!一看到它们,脚就有点软!它们会钻进捆扎了草的裤脚里咬一肚子血,有时候还会几条爬在一个被曾经咬过的伤口上,吃得肚滚肥圆!现在想来依然后怕!

但我们还是不得不一大清早天刚亮就起床,匆匆洗个脸就睡眼惺忪的到田边扯秧!早晨扯秧不热,脚又浸在水里,还稍感凉快!只是为防蚂蟥要把穿着的长裤放至脚踝,用一根结实点的稻草捆扎一下,尽量扎紧实一些,让蚂蟥不能进去!一大早扯秧,只听到水响的声音,然后洗秧,再用稻草扎一个活结,一只漂亮的秧苗便啪的在水中滴溜一圈转身了!

母亲是扯秧的能手,更是插田的好手,她一个人一天可以从扯秧到插田一亩二分田根本没问题!姐姐也继承了她的优良品德,速度之快几乎可以跟得上母亲!而我做这个活似乎不行,每一次插田,母亲会分田的一个角落的任务给我,而当她们插完一大丘田,我的这个角落还有大片空白!以致于她们不得不三下五除二的帮我的忙!她们插的田真漂亮,横看成行竖看成行,让走在田埂边的人连连夸赞漂亮!

田插完了,双抢工作也接近尾声了!可这重体力的汗流不止的工作至少要连续二十天,每一天,每一时,每一分,每一秒,都是血,都是汗,都是苦,都是累!这些天人简直活成了机器,人成了泥牯牛,成了不知疲倦的神!

后来,慢慢的出现了很多机器,耕田的,打禾的,再后来,出现了收割机,插田也是用的新科技方法:拋秧!人们慢慢地从繁重的体力活中解脱出来,再到现在,基本农户很少种田,都承包给大户,而大户用机器运作!科技在进步,时代在发展,劳动人民得到了解放!

可现在,烈日当空的时候,望着这片片农田,我却忆起了当年的生活!那年,那月,那辛苦,那全家总动员,那相亲相爱的一家人!

再见了,双抢!那些年吃过的苦,流过的汗,终将化成我们努力的动力,并告诉我们要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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